前言

年7月10日上午，胡适冒热到大学办事，和李大钊谈了一会。这一期(努力上，转载了《中国共产*对于时局的主张)冲的11条原则。这是陈独秀等人冲着“我们的主张”来的。在后记中，胡适说:“我们并不菲薄你们的理想的主张，你们也不必非薄我们的最低限度的主张。如果我们的最低限度做不到时，你们的理想主张也决不能实现。”李大钊在“我们的主张”上签了名，陈独秀在上海召开会议，发表《中国共产*对于时局的主张》，并派张国焘到北京，和李大钊统一意见，因此，李大钊坚定地站到了陈独秀的中央局一边。天气酷热，知了声不断，胡适匆匆告别回家了。

割肿块

7月13日，星期五，胡适早上发现，肛门上的硬块有桂圆大，下午去铁狮子胡同顾少川家参加讨论省自治的茶话会，已觉得不舒服。散会后，丁文江、王文伯、张慰慈、陶孟和、叔衡、秦景阳、聘丞邀请去公园吃饭，胡适不好扫他们兴，勉强去了。吃饭时，胡适如坐针毡，面色煞白。回到家，肛门肿大了三倍，疼痛难忍。，

是“去看医生啊!＂江冬秀也急了。“晚上在哪里看医生?”胡适在床上，给朋友凌道杨打了一个电话，医院谢元大夫打了一个电话，约了明天去割。。“我听说，用生南星、生大*、冰片捣在一起，拌醋敷上，可以减轻痛苦…江润生姐说。“快试试!”胡适急忙叫江冬秀去找这三样东西。

后天要出《努力》11号，胡适忍着肛门的痛苦，写了几篇时评，劝国会承认黎元洪、颜惠庆的*府是事实上的临时*府。7月15日，胡适住到了钟鼓寺15号，这是新租的房间，有十几间屋。打通卧室的门，胡适就算搬家了。房子多了，胡适打算新添几个书架。

早晨，江冬秀问:“可好些了?”“好些了!”“医院吗?”“好像可以不去了。”胡适相信敷药起了作用，而且，今天是大学新生报名最后一天，可能有许多事。“土方气死名医”江冬秀放心了。躺在床上，胡适看赵翼的诗。上次去济南，胡适在火车上看汤尔和扇子上子公的题诗，就是赵翼的白话绝句: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。

江山代有才人出，各领风骚数百年，胡适就想，回北京找《瓯北诗集》看!果然。当日，袁枚、蒋士铨、赵翼三家齐名，风行一时，是有道理的袁枚、赵翼都是绝顶的天才，性情都很直率。下午，胡适感到肿痛厉害了，赶忙给凌道杨打电话，医院谢元大夫说:“明天来割”米思，人，子放下电话，胡适给陆仲安医生打了电话。不一会，陆安来了。他说:“是痔疮。”番击更不，有星期天早晨，医院。

谢元大夫看了，说:“不是痔疮。”上了局部麻药，胡适感到很痛。割出许多脓，胡适马上感到轻松了。谢元大夫说:“今天是星期天，不能住院。”“啊!不要紧，谢谢你。”今天，是谢元大夫休息日，特地来为胡适开刀的。“你明天还来，就怕还要割第二次。”谢元担心割不干净。本来，胡适准备今天去天津，明天在南开大学演讲的。第二天，医院，谢元大夫看了，说:“不用再割了。”

7月19日，星期三，江冬秀将オ8个月的小儿子胡思杜抱到胡适的床上玩。“哎呀!＂胡适叫了一声。“怎么了?＂江冬秀急忙过来。胡适捂着左眼，泪水直流，说:“快拿镜子来，思杜的小手打了我的眼珠。”江润生姐接过思杜抱了，一边小声唱歌哄他别哭:弟弟不要哭，抽根麦杆做堂屋。弟弟不要叫，抽根麦杆做个哨。早江冬秀忙递了镜子给丈夫。胡适一看，眼上有一个印子。

下午1点，眼痛加重，眼泪不断，眼角起红丝。胡适给陆仲安医生打电话，不在;给别的医生打电话，也不在。江冬秀将纱布包了胡适的左眼，说:“睡一觉就好了。”胡适只好蒙头孬睡，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8点。公早上，胡适拿镜子照，昨天的印子消失了，眼角还是红的。“好些了?”江冬秀问。“啊，好多了。”胡适生平没有这么睡过。上午，来了几发人，女佣王妈在床前端了几个凳子，胡适眼上扎了纱布，半靠在床上和他们说话。每来一个客人，胡适都要讲述一遍小三抓眼睛的故事……客人走了，胡适叫胡思永到床边，口授几篇《努力》12号的时评。

申报上有不少孙派的人攻击陈炯明的话题，胡适有些愤愤不平了。陈炯明推翻孙文在广东的势力，这本是一种革命嘛!怎么能攻击他“主”、“叛逆”、“犯上”呢?不错，陈炯明赶走孙文，也许有可以攻击的地方，但也不能抬出“悖主”、“犯上”“叛逆”这样的词呀!胡适想起了维护封建社会皇上旧道德的那一套。空口授了字，胡适说:“我不看了，出来再看吧!”＂以前，胡适还没有口授过呢。胡思永能迅速记下自己的话，大约是白话文带来的好处。

7月21日上午，胡适去医院看伤口，下午继续读李慈铭《越缦堂日记》。李慈铭生活清贫，住在三五间老屋里，俸米七八石;24吊买了一双靴子，穿了十年，到十年后，靴子涨到二两九钱了。他宁可少睡，也要读书，能校经史，一生写了51本日记。胡适读他的日记，已读了30多册，很有感慨，一气写了九首六言诗。第二天，王文伯、高一涵、颜任光、文灿来坐，大家如临大敌，神色不安。

高一涵急急说:“刚才我听外间传说，北大的考题泄漏出去了。”胡适大吃一惊，因为考题印制，是自己叫教务长秘书谷源瑞去办的。王文伯说:“我也听说，有人在外边售卖，得银几千元。”胡适不相信谷源瑞会出事，说:“大概多是谣传罢!”任光提醒道:“今天那位先生跑到注册部去冷笑说，胡先生不应该叫谷源瑞办这件事!＇下文又不说了。”“看来是人为的了。”这是胡适任教务长后的第一次新生入学考试，来者不善!谣言越传越真，到了晚间，已传说是谷源瑞的弟弟谷源珍卖题目，有鼻子有眼。

胡适没有底，问谷源瑞。秘书急着辩解:“瞎扯，我弟弟三星期前就出京了。”这一下，胡适放心了。又传说上海的试题卖钱6千元，胡适更不相信了，上海卖钱多少，这里怎么知道数目?“怎么办呢?谷源瑞苦着脸望着教务长。胡适安慰他说:“不必张皇失措，镇静些，大不了重换题目，有事我承担。”

7月23日，章洪熙、胡冠英、曹诚英、胡思永等人联名写信给胡适，建议“赶快把(努力》改照《每周评论》一样:一方面谈*治，一方面谈文艺和思想方面的种种问题”。其中，胡思永是胡适的侄子，就住在胡适家中;章洪熙是胡思永的朋友，他们办了一个读书会，胡适去年为他们演讲了《经的研究》:曹诚英是胡适的表妹，胡适去年5月应她邀请，为《安徽旅浙学会报》做序;胡冠英是曹诚英的丈夫。

胡思永解释说:“大家怕你陷入*治太深，坏了名声。”胡适笑笑，说:“正想加添一个文艺思潮的增刊，冲淡*治的气氛，今天，《努力》12号出来了，胡适对胡思永说:“这期校对不好。”胡思永说:“你口授的文章，可能我没有记好。”“不能怪你，我第一次口授，你第一次记，哪有不出错的呢?

夜里，胡适到大学监印国文试题。7月24日上午8时，胡适到北大监考预科国文。在第一考场，有一个奉天高师附中的学生见到《述五四以来青年所得的教训》题目，半天没有动笔。胡适走到他身边问:“为什么不写?”他问:“五四运动是个什么东西，是哪一年的事?”胡适大诧异，心想自己出了很普通的题目，这大概是一个特别的例外吧。

考场有15个，人。走到第二考场，胡适和监考老师张风举提到这件事，张凤举说:“第一考场算好的，我的考场有十几个人不知道五四＇运动是什么呢!”钱玄同说:“一个学生说，运动不是卫生的方法……”大家站在走廊里，唏嘘了半天。标点古文试题是选一段《水经注》，胡适请国文教员在一起商量一个标准的标点格式，结果，胡适、钱玄同、张举、单不广、沈士远的标点法都不同。最后以胡适的标点作标准。

胡适说:“这并不是说我的好，大家的不好。只说明古书不易读，作死文字不易。”，为了防止泄密，晚上，胡适去大学监印外国文试题。

周氏兄弟最可爱

年7月30日，胡适去天津。早晨，蔡元培来电话，说“教育经费29万元，从关税下拨付的议案，昨天通过了。”“是吗?我以为尔和一定辞职了……汤尔和出任教育次长，以此为条件大前天内阁没有同意时，汤尔和已提出辞职。胡适昨天写时评说汤尔和“为了一个主张来，为了一个主张去＂。

火车到天津后，下午两时，胡适乘人力车颠到南开大学，然后出门去丁在君家。见到胡适，丁文江高兴极了，两人一起去一家德国饭店吃饭。”“什么时间讲课?”“明天下午，两个班。2时至3时半讲《国语文学史》，4时至5时半讲《国语文法》。”这些课胡适以前就讲过，还是3月在天津删改的讲稿。“一个班多少人?”“各有八九十人。饭后，胡适怕人力车颠，住在丁文江家。

晚上，两人一边喝茶，一边谈《中华民国宪法草案》、教育次长汤尔和辞职等话题，一直谈到凌晨3点。8月2日晚，梁启超邀请胡适、丁文江去他家吃饭。梁启超“饮冰室”是两层花园式楼房，意大利风格，楼前有花坛，外观素雅别致，坡状半环甬道通向大门。天极热，桌上摆了不少冷荤菜。梁启超说:“昨天国会开会了，多数议员提议在宪法未公布以前，暂不行使其他职权。”

胡适对丁文江望望，这是研究系一致同意的呢!“这几天没有看报，有没有其他消息?”胡适摇着扇子问。“颜惠庆跑了，黎元洪要王亮畴代总理。”梁启超说。“按理，总理不在，依次由外交、内务啊?”丁文江感到诧异。王亮畴是司法总长。“张国辞了，孙丹林是次长，所以轮到了司法。”胡适分析。张国辞去内务总长后，由孙丹林次长代理。

回来路上，胡适对丁文江说:“亮畴太老实，不知可干得好。”第二天早上，胡适大泻了两次，赶紧吃了“哥罗定”药。昨晚不该吃冷荤菜，吃了梁启超的亏啦!今天，南开大学送来讲学费元，5元6角一堂课，旅费12元。0e，画、8月5日，胡思永从北京来了，带来了几十封信。一封信是杨杏佛写的，谈科学社年会的事。自己和杨杏佛两三年没有见了，大约在南通的年会上可以见面，叔永怕来不了。省*打到重庆后，重庆下游成了交战地点，轮船停驶了。下年5时半，6天的课全部上完了，共18个钟头。

和许多学生谈了一会，胡适和胡思永去赴丁文江邀宴。陪客有51岁的朱启钤，他是交通系的重要分子，袁世凯登极大典筹备处处长，胡适今晚是第一次见他。他很热闹，不断劝酒。胡适喝酒时想，朱启钤天资比不上叶恭绰，办事却风风火火。刘厚生向胡适敬酒，说:“我看见你的《努力》了。你们的意思都很好，但你们要想好人出来做事干*治，决没有那么回事…凭我20年的经验，使我相信决没有那么回事!”“你怕是老皇历了。”胡适想，这大概代表了“经验派”的心理。喝了酒，加上天热，胡适天亮时才勉强睡了一个小时。第二天午后，胡适与张伯苓正在交谈，突然风雨交加，温度大降，颇有秋意器大意。

8月10日，胡适为第15期《努力》写了《吴佩孚与联省自治》等3篇时评。吴佩孚提出联省自治，胡适并不反对。现在这么乱，联省式的统一是惟一可能的统一。但胡适不赞成吴佩孚“集权於国，分权於民”的话，没有那么回事!胡适没有想到，吴佩孚的诸葛亮白坚武认为，胡适观点不慎重。

第二天上午，胡适在小学女教员讲习会演讲后，去八道湾看周作人。周作人八道弯的书房叫苦雨斋(注:后叫苦茶斋)，小小的横额是沈尹默的手迹，书房占据了里院上房三间，两明一暗，里面一间是写作处，外面是书库，摆了90来个书架。中外书籍中，日文书占据了多数。

“大师兄呢?＂胡适喝了一口周作人的日本妻子泡的茶。“出去了，一会就回来。”周作人知道，大先生没有事，不在外面多。“豫才很幽默，大家都喜欢和他聊天。”见鲁迅不在家，胡适遗憾地说。周作人说:“我的祖父是一个翰林，也很滑稽，豫才就像他。”“哦?”胡适兴趣大增。“一日，我的祖父说，他梦见一个死了的负恩朋友，身穿大毛的皮外套，说，今生不能报答你了，只好来生再图报答。

祖父说:“我自从那回梦中见他以后，每回吃肉，总有点疑心。”胡适听了，哈哈大笑，说:“这种滑稽，确有点像豫オ。在周作人家吃了饭，鲁迅回来了。“你是知道我来，不想留我吃饭!＂胡适林抹嘴，笑着说。“哪里!哪里!其实，没有我，你不是一样的有饭吃?＂鲁迅说着，大家笑了起来。“在忙什么?”胡适接过鲁迅的烟问。“不忙。”前几日，鲁迅校《嵇康集》，昨天，商务寄来《桃色之云》稿本和《爱罗先珂童话集》两册。

《西游记》里怎么冒出猴子的?”胡适考证《西游记》时想，“猴王”是怎么出来的?为什么南宋玄奘神话里插入了一个神通广大的猴行者?而且，这个“猴子”是国货呢，还是和佛教一样，是进口货呢?鲁迅抓了抓短而硬的头发，笑着说:“《纳书楹曲谱》补遗卷中，选了《西游记》四出，其中有两出提到巫枚袛”和无支祁”。《定心》一出说，孙行者是骊山老母亲兄弟，无支祁是他姊妹。”胡适受了启发，间:“作者写《西游记》，和巫枚袛、无支祁有关?”鲁迅相信“猴子”是国产的，说:“做《西游记》的人可能受了影响。”“回头我依你的意思，去找这个故事的来源。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材料?”胡适怀疑，这个神通广大的猴子不是国货，而是一件从印度进口的。

也许，鲁迅讲的“无支祁”的神话，也是受了印度影响而仿造的呢?“回头我找一找。＂《太平广记《太平寰宇记》和《古岳渎经》里应该有。求出不《小说考证》卷二引山阳人丁晏的话，说据淮安府康熙初旧志艺文书目，《西游记》是淮安嘉靖中岁贡生吴承恩做的。”《小说考证》收的材料最，胡适很喜欢看。前年，胡适写《西游记》序》，还不知道《西游记》的作者是谁，说《西游记》写在明朝中叶以后，作者是明朝中叶以后位无名的小说家做的。鲁迅说:“丁晏是经学家，《准安府志》里确有吴承恩写西游记》的材料。”計。不(意送胡适出门时，鲁迅说:“近日找出材料，让人送去。”

结语

坐在人车上，胡适想，和启明、豫才谈天是一种享受。周氏弟兄最可爱，他们的天才都很高。翻着鲁迅的《桃色之云》，胡适笑眯眯的，自鲁迅发表《狂人日记》后，他和仲甫、玄同、半农都认为才兼有赏鉴力与创作力。和鲁迅比，启明的创作较少。但豫オ考秀オ一次，启明考秀オ三次，都没有考中，胡适感到奇怪。